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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二十六章:德以報怨

海城惡狩行動

| 发布:06-29 16:10 | 5285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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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海城市道上流傳著幾件大事兒,頭一件就是游俠赴會三棒子,在金海馬夜總會游俠以一敵多,廢掉了三棒子,在接下來的混戰中,游俠那邊的人把三棒子手下的馬仔砍得滿街亂竄,自此三棒子一伙人在社會上徹底栽了跟頭,游俠等人一戰成名,借此機會成為了東郊新一代崛起的大哥。

亡命江湖二十年,一朝回到解放前。三棒子等傷勢稍好就從醫院回了家,他再也不能像過去一樣帶著馬仔和別人打打殺殺搶地盤了。即使傷好以后,走起路來也是一瘸一拐,遇到陰天下雨跟腱和腳掌就會隱隱作痛。

現在的自己形同廢人,看來伴隨自己后半生的就是輪椅和雙拐了。他見鏡子里的自己胡子拉碴的,心情抑郁下頭發也開始變的花白,仿佛一下子蒼老了不止十歲。

在得勢的時候三棒子也曾考慮過自己的未來,一輩子打打殺殺終究不是回事,或許是當時支配自己的野心過于強大,也可能是不甘心適時放手,更可能是放心不下與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,他沒有選擇在恰當的時機急流勇退。

「三哥,想啥呢?先喝點茶一會吃飯,養好身體,往后咱踏踏實實的過日子。」旁邊的女人把茶壺放到三棒子跟前的茶幾上,轉身系好圍裙走進廚房,不久廚房里響起噼里啪啦的炒菜聲。

望著在廚房里女人忙碌的背影,三棒子心頭泛起酸水。那些所謂的兄弟、手下的馬仔,在得知自己殘廢后,幾乎沒有人去醫院探望他。而在自己得勢的時候,身邊卻圍滿了各色討好的人,這一來一去的巨大反差讓三棒子十分失落。他忽然覺得自己在兩個多月的時間內看透了世間的現實。

是的,大樹倒了,猢猻散了,曾經刻意討好自己手下的馬仔也改頭換面重新尋找其他的靠山了,自己住院的這段時間,金海馬夜總會的很多東西被偷的偷搬得搬,往日的輝煌已經不在,自己多年打拼攢下的家業敗了!

俗話說,二十年河東二十年河西,掉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啊!

「馬紅,過來,別他媽忙活了!我吃不下去!」三棒子嚷道。

「三哥,咋了?菜這就好了。」女人邊說邊翻動著炒鍋。

「叫你過來就過來。」

女人拗不過,但還是堅持將燒好的菜盛盤后才來到三棒子跟前。

「三哥,啥事?」

「馬紅,我對不起你啊!現在想起來,我他媽就是個混蛋!」嗚的一聲,三棒子哭出聲來。

叫馬紅的這個女人年近四十,身材不高,是海城市下面鄉鎮人。她原本有一個幸福的家庭,可是自己的命運從愛人跑長途時出車禍死亡后發生改變,為了懷念與愛人的感情,她放棄了周圍人勸說自己抓緊時間再嫁等閑言碎語,依然為去世的愛人守孝三年。

她是個傳統的鄉下女人,并沒有多少生活技能,除了日常的開銷外還要拉扯一個孩子,三年的期間幾乎耗盡了所有的積蓄,萬般無奈之下才來到海城市打工。

對于一個缺少融入社會技能的女人來說,也許最簡單賺錢方式就是選擇出賣自己的身體。馬紅年紀大,在夜總會打工出臺的次數自然比不上年輕漂亮的小姐,一段時間后三棒子就要趕她出門。

馬紅苦苦哀求,告訴了自己的身世,三棒子看她可憐就安排她做一些雜工賺錢貼補家用。不過三棒子也不是省油的燈,見到馬紅半老徐娘還有些姿色,讓她陪睡時沒少變著花樣折騰。

但是這一切馬紅都承受了下來,從未抱怨過。在這個淳樸的女人看來,自己在海城市無依無靠,三棒子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拉了一把。說不好聽的,自己這個年齡也有著相對強烈的生理需要,需要身邊有個男人。

既然陪其他的客人睡覺是睡,陪三棒子睡覺也是睡,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后者,至少自己身邊的男人是固定的,在這點上身子比其他出臺小姐干凈的多,而且她還能賺到錢。

于是在三棒子受傷住院其他馬仔紛紛離開的時候,她依然選擇了留在三棒子身邊,手腳勤快的照顧飲食起居,不是為別的,長時間的相處以后,她有些本能的依賴上了這個男人,在她看來和三棒子在一起,有那么點家的味道了。

「馬紅,離開我,走吧,我已經殘了,想必夜總會的事兒你也清楚,和我一樣就只剩下一具空殼了!」

「不,三哥我不走!」

「你他媽缺心眼啊?我已經不是之前的三哥了,跟著我的人都跑光了,也怪我原來心太野,口袋里有一塊錢從不想留到第二天早上。趁著現在我手頭還有點積蓄你拿走吧,銀行卡在電視機柜下面的抽屜里,滾吧!我們的緣分盡了。」

「三哥,你糊涂啊!要走我早走了,還能等到現在嗎?」

「那你為什么還不走,我什么都沒了,人也殘了,你還在這里圖什么?

「我什么都不圖,只因為和你在這里的時候,感覺像個家!」憋在心頭多時的委屈爆發出來,馬紅也哭出了聲。

「家?」三棒子愣了愣。

多么溫馨的字眼啊,但是在三棒子身上,這個卻顯得有些奢侈。在父母離世后,幼年的三棒子流落街頭,靠著自己心狠手黑逐漸在道上混出名堂,但隨之而來的是幾進班房。

年輕的時候他也想過成家,進而追求過幾個女孩子,可是對方看到他劣跡斑斑,早早的和他劃清界限。幾次下來后三棒子索性自暴自棄,靠著煙酒和小姐混日子,一眨眼到了現在。

「你,,你說的是真的?」三棒子用狐疑的眼神盯著面前的女人,磕磕巴巴的說。

「是真的。」女人神色平靜回答。

三棒子有過很多各色各樣的女人,夜總會的小姐早已被挨個的嘗了個遍,不甘寂寞的他在外面也找過很多女人,多的自己甚至都記不太清。

而眼前的這個女人儼然經過了歲月的洗禮,時間的流逝下,可以清楚的看到在她的眼角上有著淡淡的魚尾紋,就是這樣一個個子不高,相貌不出眾,甚至被扔進人群之中不怎么顯眼,留不下太多印象的女人,此刻的回答卻震撼著三棒子的內心。

反觀自己的所作所為,得知對方是個寡婦為了謀求一份工作而百般刁難,在床上也是無不用其極變著花樣折騰對方,一再踐踏著對方作為女人的內心底線。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,在自己眾叛親離后依然不離不棄守在身邊,她比自己的酒肉朋友強的太多太多。

落難之時顯真情,三棒子望著女人堅定的樣子,那分明是感情的流露。他羞愧的低下頭,用力拉扯著自己的頭發,雙手使勁朝自己的腦袋又捶又打。

「我他媽是混蛋!一份真正的感情擺在自己身邊沒有珍惜,我不是人,我對不起你,更配不上你!」大棒子嚎啕大哭。

「三哥你別這樣,你這樣作踐自己我也難受。」女人勸解著。

「可我現在什么也沒了。」三棒子憂心道。

「我就不相信大活人能被餓死,等你傷好以后,我把鄉下的孩子接過來,認你當個爹,以后咱靠自己的雙手,踏踏實實的過日子。」

「哈哈我有兒子了!對,我以前家里就是賣包子的,這么多年手藝還沒忘,等我傷好后,咱就出個攤賣包子,攢錢供孩子讀書念大學!」

「三哥我也給你交個實底,自打進夜總會的那天起到現在,我自己攢了點錢,雖然不多除了夠一段日常開銷外,也夠我們做個小買賣的。而且三哥你知道嗎,我特別喜歡你喝酒以后在床上翻來覆去弄我,我感覺那時候你很男人。」

「真的?要不咱倆今天晚上試試?」三棒子一掃之前的頹廢,眼下沒有比收獲了女人的愛情和孩子更加高興的了。

「等你傷好了再說,看你那沒出息勁,我人都是你的還急什么!先擦把手吃飯。」女人邊解下圍裙邊說。

「叮咚」門鈴響了,「誰呀?」馬紅在圍裙上蹭了蹭手,轉身去開門。

「三哥在家嗎?聽說他回來了,我們來看看。」

「噢,再家,進來吧。」馬紅讓開了門。

「你們他媽來干什么!?哈哈我知道了,想斬草除根是不是?」三棒子看到進來的是游俠和王鋼大怒道。

「這是咋了?」馬紅不解的問。

「咋了?我現在這德行就是他們干的,今天登門八成是要斬草除根來了!」

「啊?」聽三棒子一說,感覺要壞事。馬紅又見來人手里提著東西,也沒看清是什么,把身體向前一堵,死死的護住三棒子。

「躲開!」三棒子掙扎著把馬紅撥拉到一旁:「冤有頭債有主,老子認栽。但是道上的規矩是禍不及家人,之前警察也找過我幾次,但是我沒供出你們。今天范到你們手里,放過我的女人,我隨便你們處置!」說到激動處,三棒子的臉頰抽動著。

「三哥,你誤會我們的來意了。」游俠說。

「黃鼠狼給雞拜年,能有什么誤會?滾!」

「既然三哥不歡迎我們,王鋼,把東西放下,我們走。」二人轉身就要出門。

「等等!」馬紅冷靜下來后見王鋼放下的東西里有幾瓶白酒,還有一些熟食水果,喊住了兩人,想問清楚來由,畢竟三棒子現在日薄西山,她不想讓自己的男人再有什么仇家。

「嫂子,我能坐下說嘛?」游俠指了指椅子。

「小兄弟,坐吧。」

游俠坐下后,朝王鋼使了個眼色,王鋼會意的出了門,游俠一人留在了屋內。

「嫂子,我想讓您給評評理。」接著游俠把與三棒子結仇的經過對馬紅和盤托出,最后游俠問:「嫂子,您說句公道話,錯的一方在我嗎?」

「這……」馬紅看了看游俠,又轉眼看了看氣哼哼的三棒子道:「容我說句實話,這事確實是我們家男人做得不對,但是你們下手也太狠了,好端端的一個人現在成了這樣……」

「嫂子,你看!」游俠拉開拉鏈,把上衣往旁邊一扒,露出了肩膀上那道經過縫合后留下的傷疤,傷疤在光線照射下顯得十分猙獰,像極了一條張牙舞爪的蜈蚣。

「如果不是當初三哥這樣對我,我能動三哥嗎?」

馬紅沉默了,從道理上來說,確實沒有任何能夠反駁的地方,于是她嘆口氣:「哎,說到底還是我家男人做得不對,要怪只能怪他當時太飛揚跋扈了。」

其實三棒子也想過自己今后可能會栽,只是他沒有想到過這一天來的那么突然,那么快。他吸了口氣道:「游俠,我不知道你今天來做什么,劃個道吧。」

「早就聽說三哥是個直性子,今天一見果然爽快。」游俠取過隨身帶的挎包,迎著三棒子狐疑的眼神打開,然后「嘩啦」一下,將里面的東西全部倒在了面前的茶幾上。

錢,很多的錢,三棒子望去至少有幾十萬,馬紅看的更是兩眼發愣,她一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的錢。

「你這是什么意思?」指著茶幾上的成捆的鈔票三棒子問。

「三哥我知道你現在需要錢。」

「不錯,實話說我是需要錢,現在夜總會黃了,我身邊還有女人和孩子要養,可我不明白這與你有什么關系?」三棒子指了指桌上的鈔票。

「看來三哥已經知道夜總會的近況了,在你住院的兩個多月的時間里,人心渙散之余,里面值錢的東西被偷的偷搬得搬,現在只剩下了一副空架子,沒有辦法再繼續營業了,

我想把夜總會接過來繼續經營,而面前的這些錢就是夜總會的收購款,我目前手頭只有這五十萬,如果三哥嫌少,請容我幾天,我再想法子湊湊。」

游俠說完這番話,三棒子是傻子都聽明白了,夜總會的房子是租來的,如果重新開業自己現在出不起裝修和購置新東西的錢不說,

即使里面的東西折價賣也遠不到五十萬,今天游俠拿來的五十萬是看自己落難接濟自己,給自己臺階下的同時以德報怨來了,他這樣做等于給自己一個天大的面子,而道上混的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。

「游俠,三哥我今天感覺之前的日子算是白混了,如果你還能看得起我,就讓我叫你一聲老弟!」

「當然,從出道的輩分上來說,你永遠都是我的大哥。」

「做錯事的本來是我,今天你以德報怨,我真的沒臉喊你兄弟。」

「三哥,咱們不提過去的事了。」

「這錢我不能都要,夜總會的東西值多少錢,你和我心里都有數,我只拿二十萬,不是老哥財迷,是為了女人和孩子。」

「哪能啊,剛才我說了,這些錢就是收購夜總會的錢。」

三棒子一再推脫,游俠見拗不過就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,夜總會的股份,由三棒子占三成兩個人合股經營,每個月獲得的收益,游俠會找人送到三棒子的手中,什么時候三棒子想退出,所占股份由游俠按市價折算給三棒子。

本來載到底,卻又賣給自己一個天大的面子,三棒子老淚縱橫說:「早就感覺到老弟你和其他人不同,今天登門以德報怨,又賣給我一個天大的面子,能屈能伸不愧為新一代的大哥,早晚必成大器。」

「三哥你說笑了。」

接著三棒子讓馬紅倒酒,說要與游俠多喝幾杯敘敘舊,兩人天南海北的聊,不久幾瓶白酒見了底,又談起了過去的往事,說道動情時兩個人哭的像個孩子,像極了一對失散多年重逢的親兄弟,社會上的事有時就是那么奇怪,昨天還是仇人,今天就變成了兄弟。

游俠喝多了,他都不知道怎么被王鋼弄回家的,爛醉如泥的他路上接連吐了幾次,昏睡了一天后,醒酒的第一件事兒就是給李蓓打了電話。

收購三棒子的想法是游俠提出來的,那天李蓓去劉香君的原來的住處接游俠離開,游俠把想法說給李蓓聽后,李蓓感覺可行,知道游俠手頭緊張的情況后,李蓓把上次吃飯游俠推讓的那張銀行卡丟給他,并囑咐好好干。

這次游俠果然沒有讓李蓓失望,他經過深思熟慮后完成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個轉變,從一個街頭打架斗狠的混子轉變成了一個擁有實體經營場所的人,接下來他要用跑路剩下的錢購置物品,讓夜總會重新開業,邁出經營者的第一步。

落日的余輝下,街角的一家咖啡廳里。

李蓓輕輕呷了一口咖啡:「收購夜總會的事情把卡里的錢都用光了吧?」

「差不多吧。」游俠無聊的晃動著玻璃杯中的吸管,然后吸了一口飲料,黃色的橙汁沿著玻璃杯里的吸管吸出,在轉過了一道U形彎后進入到他的嘴里。

「手里還有多少錢?」

「差不多二十萬。」

「感覺少了點,要不要再給你些?」

「不要了姐,你對我太好了,但我不能總靠你,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說的一句話,我應該像個男人。」

「傻瓜,你理解錯了,我讓你練刀是為了讓你多動動腦子,做個有出息的人。」

「我一直在努力的做。」

「我的本意是要你去學習,你應該去讀書,開拓自己的眼界,馬上你就有屬于自己的事業,應當學會管理提高技能,做一名管理者,不希望你打打殺殺……」

「姐,那你打打殺殺是為了什么?」游俠問。

「閉嘴!我是為你好,不需要你來質問我!」李蓓低聲說道。

游俠縮了縮脖子:「那接下來你希望我怎么做?」

「用空閑的時間看點書,或者到學校去學習。」
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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